概览
葡萄牙坐落于欧亚大陆的最西端。我的地理直觉很差，每次在地图上选择旅行目的地的时候，都会下意识地忽略这个国家，乃至来到欧洲这么多年后，才想着特地找时间光顾。
下了飞机，湿咸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，浸润了鼻腔。憨厚的云块漂浮在宽阔的机场上空，给予视觉强烈的压迫感。我习惯在欧洲内陆旅行，很少见到如此巨大的反差。反差越大，并且经验越离奇，旅行的韵味就会变得更加醇厚。
在里斯本的机场
因为靠近海边，清晨的时候，整座城市常被海雾笼罩。即使天空逐渐透亮，但起伏得街道依旧神秘且恍惚。路边的灯泡昏黄，低垂双眼，散发出清晨的倦意，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什么，指引着迷途的人们进入一条不知道终点的迷宫。
随着海雾气散去，太阳显出了真身。即便是在严酷的冬天，它温润的光线照耀着大地，身子也竟变得暖和起来。里斯本的气温不低，冬季也在 10 度到 16 度左右，但晚上较凉，不过多添一件衣物就足够应付。
清晨的里斯本
同是海滨城市的巴塞罗那，它里给我的更多是阳光与大海，充满着黄金的能量。里斯本虽然同样靠近大海，但孕育更多的，是海洋的粗粝和莽撞。
从空中俯瞰里斯本，它的街道是曲曲折折的。蜿蜒曲折的小路如同毛细血管一般，随着地势的上下起伏，充满韵律得爬满整座城市。道路两旁的建筑是瘦高的。尽管它们的质感与相貌大相径庭，但在连接处却非常紧密，没有丝毫的空隙。道路曲折，迫使建筑也像蛇形一样排布。近处的墙体会因为曲折的道路，遮盖住了背后的景色。楼宇和墙面交相躲藏，身处其中，无时无刻刺激着我探索的神经，但这仅仅是水平方向上的遮蔽，而将这种快感推向极致的，则是在垂直方向上。
俯瞰城市
有别于大部分欧洲的核心城市，里斯本建立在山丘附近，许多老城区的建筑落差极大。走着走着，就突然出现一个上坡。道路延伸到天空，侵袭了全部的视野。我沿着道路爬上山坡，用喘气的频率交换提升的海拔。本想着走到了道路的尽头，但仅仅是抵达了稍微平坦的半山腰。
站在珍贵的平地上，我尝试从建筑群中寻找一个合适的罅隙。从狭长的空洞中，我看到更多的民居楼随着山峦，一路向下俯冲，漫灌到远处的海岸，最终起飞，升向灰蓝的天空。
巨大下坡的俯冲
里斯本以立体而生动的姿态，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城市立体探险。
不过，过分的生机也给旅行造成了不少困扰。我订的旅店坐落于半山腰，虽然临近有公交车站，但都位于坡上或坡下，以至每次疲劳回来，仍需付出些额外的体力，以应对额外的升降。但随着往返次数的增加，我也学会了走捷径，不去依赖导航，而是看准车站，特地选择从山下的车站出发，然后从山上的车站返回。这样一来一回，意味着我永远只需要走下坡路。
城市花园
囿于城市街道的狭窄，公共交通工具被设计的非常独特。常见公交车的车厢设计的很长，为的就是能装载更多的行人，因为无法适应狭长的小路，以至于只能在宽阔的主干道看见。而进入了狭窄的小路，只有特殊的矮胖公交车才能穿梭在其中。它比一般公交车要短许多，其形态憨态可掬。有轨电车也类似，但相比前者，后者有着更加悠久的历史。不论是车门的开闭，内部的装修，还是手动去更换的车盘，都更偏向于自然机械的风格。这也因此使其成为里斯本独特的城市名片。
古老的 12E 路，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形态
内部的装饰
里斯本的建筑在粗粝和精致间来回摇摆。由于海风的缘故，石质建筑表面常会出现黑绿色的污渍。它证明着时间正不断延展，像是代表个性的纹章，使得每个建筑都散发着独特的个性。
斑驳的建筑
瓷砖则是里斯本的另外一套独特景观，有时会大片铺满一整座建筑，富丽堂皇，有时却覆盖墙面的一小部分，残缺破败。瓷砖虽然是呆板的方形，但上面的花色却变化万千。运用了数学中的分型技巧，花色既可以独片成型，也可以与周围的瓷砖勾联，形成一片全新且巨大的图案。魔法般的变化，人们永远不会感到厌倦。
大片的瓷砖
瓷砖博物馆
类似的美学，除了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，也受到了当地植物灵感启发。因为里斯本潮湿和温暖的环境，当地植被异常茂盛。即使是在冬季的 12 月，还能看到成片的亚热带植物群。叶片硕大，树枝高耸，围绕生长在城市的微型公园中。大大小小的植物纹理，也被采纳进了瓷砖以及建筑的元素中。相较于在巴黎或巴塞罗那看到的新艺术风格，它在文化和自然元素的融合更加粗糙和原始，细节的过度远没有前者来得丝滑，虽然笨拙，但却十分可爱，散发着原始地热情。
贩卖的植物，十分的茂密
里斯本是海洋精神的辐射器。它不仅包含着海洋的粗犷和野性，而住在这里的人们也受到感召，激发出了探索和热情，使得这座城市即使在波涛之中，也蕴含着无穷的精致宝藏。
城市雕塑喷泉
码头立柱
交通与计划
抵达里斯本机场后，跟随指示牌抵达地铁站，里面有几台售票机器。第一次需要额外购买一张充值卡，花费 0.5 欧元。我自己购买了 6.5 欧元的天票，进闸机之前需要刷卡，第一次刷会激活天票，持续时间 24 小时。充值卡的位置一般在地铁站，如果碰巧卡里没钱还需要坐公交车，上车也可以付费（但比较麻烦，我没有尝试）。
地铁、公交车和有轨电车是最常用到的交通工具。其中地铁分成四条线路：蓝色的海鸥，黄色的向日葵，绿色的帆船和红色的东方。其中机场位于红线的终点站，只需要乘坐几站地铁，即可以很快抵达市中心。
四条地铁线路
我选择的旅店位于城西的半山腰上，离黄线的终点站 Rato 比较近。
我一共在里斯本逗留三天，第一天去了里斯本旁边的城镇 sintra，那里有很多的城堡景观。从 sintra 中心出发，还可以抵达欧陆的最西端，罗卡角。第二天，逛逛里斯本市中心的著名景点：瓷砖博物馆，主教座堂和卡尔莫修道院，以及老城区，乘坐了圣胡斯塔升降机。第三天则去参观了热罗尼莫斯修道院。
在 Sintra 的佩纳宫
从地图上看，葡萄牙呈现出长条形，由东到西的距离并不算很遥远。从里斯本的 Rossio 火车站出发，乘坐一个小时的城郊铁路，即可抵达 sintra 的车站。
另外值得说明的是，该车的车票，以及到达城郊以后的公交车车车票都需要额外购买。我的方案是：去 Rossio 车站的人工卖票处，购买一张 Train and Bus Ticket，印象中的价格是 16 欧元左右。这张票包含了从里斯本到 Sintra 的往返车票，以及 sintra 当地的公交车票。当然，你也可以选择单独购买，但我选择了比较偷懒的一种方法。
清晨的售票处
大概早晨的七八点钟，我到了人工的售票处，那里几乎没什么人，和售票员简单沟通后，他就给了一张黄色的车票卡片，凭借这张卡片，我就能乘坐在 sintra 任意的公交了。
城郊铁路线有些破旧，这不仅是说车辆，而且路上的风景也同样。没有了里斯本城光鲜亮丽外表的环绕，整体呈现出了荒颓感。车里除了旅客外，当地人的肤色各异，各个民族的人都有，而穿着也都十分质朴，可谓是还原了葡萄牙最生活化的姿态。
城郊铁路
Sintra 的中央火车站不大，「中央」反倒是种过分的夸耀。矮小的平房，塞着迷你的服务办公室，里面只能挤得下几个员工。反倒车站建筑的内部的彩色瓷砖却十分夺目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。
火车站内的墙壁
Sintra 线路图
公交车站靠在火车站旁边。公交车是游览各处名胜的主要工具，虽然可以选择自驾，但崎岖狭窄的山路却是对驾驶技术的极大挑战，不如放心把颠簸交给轻车熟路公交车大爷，也算是旅途中的一种趣味。公交车线路是环形的，上车和下车的位置相同，不用担心找不到车站。
山上的植被茂密
佩纳宫坐落在城郊地区最高的山上，天气好的时候，登上佩纳宫可以俯瞰整座里斯本。
云雾缭绕的城市
可以选择网上购票，或是在现场通过自动售票机器购买。我当时去的比较早，售票机附近没什么人，而等到了中午，排队的人就非常多了。购票的时候，需要选择进入城堡的时间，如果去得太早，即便能够进入园区，但仍需要在城堡面前排队，等到了预定时间，才可以进入。进入城堡后，还有两到三次的检票，因此记得随时保留票据。
中午的检票处，排满了人
我很难评价这座宫殿建筑是什么风格。不同颜色和形状的立体几何形相互拼接在一起，但门框以及墙壁上的雕塑装饰却十分细腻，仿佛是在极力去掩盖拼接所带来的不和谐感。
宫殿的外墙
不同颜色的混搭
红色的塔楼
浪漫主义也能被分成很多种类型，有完美理想的，也有琐碎直觉的。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和德国的设计师有关系，但它以很直观的视角，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什么是「外人眼中的它」。这种外来文化对本地文化的解读和阐述，也是文化领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。这座城堡仿佛丢勒眼中的犀牛，美学已经被放置在了次位，重要的是瑰丽的想象力与创造力。
因为行程规划的关系，逛完城堡就匆忙下山了。至于剩下的花园以及其余有趣的城堡，等下次有空再去。
教堂与修道院
我并不热衷于欧洲各地的宗教文化。对时常出现的宗教建筑，也仅仅是走马观花，看个热闹罢了。
建筑上的雕塑
在里斯本除了主座教堂，还有两座很有名的修道院，一座在市中心的边上，名为卡尔莫修道院，因为早年地震的关系，失去了天顶，只留下了墙壁和飞檐。另外一座在城市沿海的西边，名为热罗尼莫斯修道院。
卡尔莫修道院的断壁残垣
卡尔莫修道院的雕塑
粗野和狂放是主旋律，即便是能够带来宗教神圣感的精致，也被十分直观的雕刻在了建筑的外立面。主体如同一座憨厚巨大的蓝鲸，进入体内可以看到如同骨头的建筑架构穿插在天顶。它似乎仅仅是为了符合物理学的规律，从而就不加修饰的放置在了那里。当然其中也并不是没有巧思，但更多的是「思」，而非「巧」。人类思想中的那股原始力量，毫无遁形的被暴露出来，化身成了建筑中的纹饰。
卡尔莫修道院的内部
海洋之心不断影响着这些建筑，它所感染出的人类想象力是实现这些建筑的灵感源泉，而为了抵抗大自然的强大力量，建筑中的每一块砖石也不可避免的变得笨重和粗犷。旷日持久，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战争，一边建筑，一边毁灭，从墙砖的斑驳和参差的缝隙中，我们看到了这场声势浩大拉锯战中的点点滴滴。
热罗尼莫斯修道院的塔楼
热罗尼莫斯修道院的内部
如今，这些修道院已经成了历史，成了抽象的知识和象征。它里面要么是空空如也，要么被改造成了博物馆，被用来放置历史文物。商业化的改动，以至丢失了很多当时人们的生活细节。太多游客的堆积，让这些靠金钱、血泪和信仰凝固成的建筑损失了很多味道，只有仔细品味，才能从中咂摸出一丝丝滋味。
夜幕
里斯本的太阳落入海平面之下，夜幕低垂。人们丝毫不会留恋太阳的退场，反倒翘首以盼，期待黑夜的光临。
夜幕下的城市
有两种灯挂在头顶，一种是常见的路灯，整齐得矗立在大路两旁，还有一种是明黄色的灯泡，挂在小路边的高墙上，惹得眼睛恍惚。里面还内置的传感器，人走在下面，灯光突然闪耀，仿佛有神明飘荡在身后，屁颠屁颠地帮忙。
灯柱和电车
五彩缤纷的黑夜还在持续鼓动，大路和小路则是两种风景，得分开说。
大路上，林立的店铺关了门，取而代之的是酒吧和餐馆。格调通常都很高，是奢侈的成年人经常光顾的地方。囿于建筑的狭窄，餐厅常是长方形的，嵌入在建筑中，一侧是出入口，一侧是透明玻璃围成的厨房。外面看进去，里面很深，像大海一样，激活味蕾上的探索欲。
狭长的餐厅
蜿蜒曲折的弄堂，体现着里斯本夜晚的真正魅力。
与大道上的西装革履不同，小道上的舞蹈是年轻且动感的。从进入的那一刻开始，就立即被感召。街道极窄，左右两侧的居民楼十分高耸，最终只留下了能够仰视天际的罅隙。如小孩巴掌大的砖石，铺成的道路迸发出细碎且轻盈的鼓点，咚咚哒哒得随着山峦的起伏上上下下。躁动的节奏没有停歇，反倒是和两边墙壁的瓷砖产生了共振。灯光混杂着月光，瓷砖时刻变化着颜色，在楼宇间来回跳跃穿梭，时而变大，时而变小，时而密集，时而稀疏。白天里洋溢着色彩，夜晚却变得诡谲多变，难以琢磨。
里斯本的小巷
坐在外面喝酒
嘈杂的节奏充盈着深夜宁静的小道，不断鼓动着人们向深处探索。酒吧与餐厅像是各种味道混杂的糖豆儿，包装袋没扶稳，手一抖，不规律的洒落在各处。大人的刻板规则，到这里就失去了效用。香烟的迷雾，欢唱的笑声，被大门遮掩着的舞台女郎，异国的风情…悠长的小巷子，像是个神奇口袋，迸出各类新奇好玩儿的元素，拨弄着年轻人炽热的好奇心。
站在外面喝酒
熊猫食堂
转过街道，迷你的花园则是另外一副天地。分散的道路汇聚到中间的喷泉，剩下的空间被绿植填满。硕大的叶片，茂密的树丛，仿佛一阵迷幻药，让我无法分清是冬天还是春天。开阔的视野和幽暗的灯光，使得无论多么高大的植物，仿佛都退化为了墙角的青苔，变得闭塞和内敛。此刻，忽得回忆起了在中国南方的童年景象，白色墙壁虽然高大，遮盖天空，但也有其不堪得一面。靠近地面的墙根，因为潮湿的关系变得发黑发腻。青苔见缝插针的生长，足够野蛮，看久了也习惯了，最后沉淀到了记忆里，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安心和舒适感。
凌晨的花园
迷你花园一旁的小亭子，散射出如同天堂一般的白色荧光，贩卖的不是香烟或报纸，而是被我称作是精神与灵感的源泉——酒精和点心。虽然酒的品类不多，但也完全足够慰藉不同的灵魂。里面的小哥带着微笑，悠然自得的满足每个人的需求，那一晚，他成了救世主。
灵魂补给师
灵魂补给站
有人单独，也有人三两成群，点上一杯葡萄酒，围坐在花园中一角，伴随着五彩斑斓的黑夜侃侃而谈，生活也因此变得无比醇厚起来。
